李學勤：秦文明存在東方顏色 - 清華大學消息網

　　周公就在周成王的命令下進行東征，最重要的是把奄國給毀滅了，也就是“踐奄”。還將奄國的國君遷到薄姑，就是現在的青州；傳說還有一部門奄國遺民遷至江蘇武進，當初武進太湖邊上還有一個古城叫奄城。

　　記：秦人到底是出自西方仍是東方，飛廉父子的運氣如何，“清華簡”是否給出確實謎底？

　　記：《保訓》的核心講的是中道，順藤摸瓜，這里講的“中”與孔子所講的中道有什么淵源？

　　李：上個世紀20年代，在洛陽發現一套骉（biāo）羌鐘。鐘上的銘文記述了周威烈王22年，一名叫骉羌的韓國將領，在一次伐齊的戰斗中，首先攻入齊國的長城。但齊長城是如何興修的，和歷史的局勢有什么的關系，當時大家都不是很清晰。

　　中譎的兒子是飛（也作蜚）廉，飛廉的兒子是惡來，父子三代都是商朝末年的著名人物�！肚乇炯o》說：“惡來有力，蜚廉善走，父子俱以材力事殷紂。”他們為虎作倀，史有明文，但他們給秦人帶來怎么的命運，卻沒有文獻記載。

　　李：對《保訓》提到“中”的解讀，學界有很多爭辯。我最初意識到“中”指的是思想觀念，這與儒家傳統吻合，對研究儒家思想的淵源和傳流，有很重要的意義。

　　研究這段歷史，自司馬遷以來，春秋時代重要根據《左傳》和《國語》，戰國時期依據《戰國策》和諸子百家著述。但就是在《左傳》和《戰國策》之間，資料很少，有很多空白，很多問題說不清楚。

　　所以公元前770年，秦襄公救周有功，被封為諸侯，他急不可待地發布自己是“主少昊之神”、“祠白帝”。又過了16年，秦文公又在陳倉縣立祠，祭雉鳥神。他們的行動無疑帶有認祖歸宗的色彩，而秦文公立祠祭雉鳥神的舉措，則跟少昊氏族的鳳鳥崇敬傳統一脈相承。這種祭奠肯定是從山東帶從前的，而且一定還有其余方面，只是秦早期的考古才剛開始，許多問題的說明不會那么正確。

　　第二件是關于微的。微就是上甲，是商湯的六世祖。文王說：“昔微假中于河，以復有易，有易服厥罪，微無害。乃歸中于河。”這里講的是微為其父王亥復仇的故事。

　　周文王對太子發講了兩件上古的史事傳說，用這兩件史事解釋他請求太子遵行的一個思惟觀念——“中”，也就是后來說的中道。“中”的觀念是《保訓》全篇的中央。

　　王亥與微都見于殷墟出土的甲骨文。在甲骨文發現后，王國維等學者從《周易》、《山海經》、《紀年》等文獻中厘清這段久已埋沒的史跡：商人的領袖王亥曾率牛車到有易（今河北西部）進行商業，有易之君綿臣設下詭計，將王亥殺戮，篡奪了牛車。后來王亥之子上甲與河伯結合，克服有易，誅殺了綿臣。周文王所說微“假中于河”，即憑靠河伯能秉持中道，公平行事，終極使有易服罪。依照《保訓》記錄，微由此把“中”傳貽子孫，至于成湯，于是湯得天下。和上面講的舜一樣，“中”的觀點起了重要作用，這是《保訓》篇重復強調的。

　　李學勤,清華培訓班，有名歷史學家、古文字學家，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維護中央主任，中心文史研究館館員。他長期致力于漢以前的歷史與文化研究，重視將文獻與考古學、古文字學成果相聯合，在甲骨學、青銅器及其銘文、戰國文字、簡帛學，以及與其相干的歷史文化研究范疇，均有重要建樹。

　　李：秦國先人“商奄之民”西遷，用后世的話說是謫戍，其實是為了處分他們。之所以把他們遣送到西方，無疑也和飛廉一家的閱歷有關，由于飛廉的父親中譎曾經給商朝“在西戎，保西垂”，并且與戎人有一定的姻親關系。周朝命令他們遠赴西方御戎，不是偶爾的決議。

　　記：秦人西遷是否帶走了一些山東的風氣習慣？對以后秦人的性格有什么影響？

　　李：秦朝存在的時光固然急促，對后代的影響卻相稱深遠。特殊是秦人的文化，有其獨具的特色，隨同著秦人的擴大發展，播送于全國各地。研討中國的傳統文化，在良多方面不能不追溯到秦人。

　　孔子說：“執其兩端用其中。”這個“中”不是一眼看透，也不是數理意思上的旁邊，“中”是中庸之道，恰到利益，合乎正道，是中庸、中跟、中正之道。

　　記：看來這兩個故事波及上古君王所認同的中心價值，不然也不會在臨終前吩咐給本人的孩子。還請你解讀一下這兩個故事。

《保訓》中道與儒祖傳統吻合

　　1月8日，尾月初八，深冬的北京，寒風刺骨。在清華大學荷清苑小區李學勤家一間一般起居室里，整面墻被安排成書廚，考古、甲骨文、青銅器等學術專著擺設其中，干凈無塵�！�

　　記：當時群雄并起，每個邦國為自己的生存征戰。那時齊、魯兩國與周邊國度關系如何？

秦文化有東方色彩

　　記：春秋三百年左右的紛爭組合，進入戰國，這種紛爭演化為大爭，弱小就要消亡，落后就要挨打。“清華簡”對那段時期的戰役是否有記載？

李學勤：秦文化具備東方色彩

　　然而也有一些學者持不批準見，比方錢穆先生在《國史綱要》主意“秦之先世本在東方，為殷諸侯，及中譎始西遷”。近年來“東方說”的代表是林劍鳴先生，他以為中譎只是“曾率一部分秦人替殷商奴隸主捍衛西方的邊垂”，不能闡明秦人是戎族。

起源：民眾日報 2014-1-17

另外一條齊長城

　　在歷史上有很長一段時代，人們廣泛認為秦同一全國是因為秦的霸政造成的，秦文化在當時并不是最進步、最發達的文化，而是比擬落伍、比較守舊的、關閉的、通過武力來馴服的文化。“清華簡”填補了歷史空白，證實商奄之民作為秦人的核心，遷到西方，秦文化里必定包括著殷商文化，存在一定的東方顏色。

　　在性情方面，遠在先秦時，人們就說秦人頭枕武器，身穿盔甲，好與人拼命。但秦人并非“一言分歧則拔刀相向”的莽撞勇者。秦人西遷后受到發生于秦地的周禮影響，當時周禮保存了大批古代氏族內部相親相愛的倫理規范，這些標準很多成了儒學的核心。

　　這類竹簡的長度在28.5厘米左右，與均勻長46厘米的竹簡相差較大，字體書寫也比較特別，頗有美術字的作風。經由盡力，我們找全了11支簡，這篇被稱為《保訓》的竹簡也得以最先被整理出來。其中第2支的上部雖然殘斷，但這位王在談話中提到了“發”這個人，“發”是周武王的名字，能這樣直接稱周武王名字的人，做作非周文王莫屬。“清華簡”中居然有周文王的遺言，這是我們素來不敢設想的事情。　　

　　記：周文王的遺囑說了什么？

秦始皇祖籍是山東

　　李：“清華簡”《系年》篇第三章，詳細答復了這方面的疑難。周武王逝世后產生三監之亂，紂的兒子武庚早有復國野心，方便用武王弟弟管叔、蔡叔、霍叔對周公執政的不滿和猜疑，不僅聯合管、蔡、霍，還和殷商舊地東夷的徐、奄、薄姑等方國串通，叛亂反周。

　　李：孔子器重中道，其孫子思所作《中庸》就引述了孔子有關的話，而后作了專門的施展：“中也者，天下之大本也；和也者，天下之達道也。致中和，天位置焉，萬物育焉。”把“中”進步到哲理的高度上來論述，同時與“和”的觀念溝通結合，有很大的發展。

　　我最新的觀點認為，《保訓》中所講“乃歸中于河”的“歸”應解讀為“師”，是說微從河伯那里傳習了中道。這樣我們便能夠斷定，《保訓》所說文王流傳的“寶訓”確是中道，與《論語》、《中庸》等儒家文獻有一定接洽，也正是后世儒學道統說的起源。

　　記者（以下簡稱記）：“清華簡”的《保訓》篇是如何被發明并收拾出來的？您起初是如何釋讀的？

周文王臨終前有囑咐

　　李：這種遷徙肯定有山東色彩，很顯明的一點體現在祭祀上，商周時期特別看重對先人的崇拜。嬴姓始祖少昊以鳥為圖騰，建立了分工明白、擁有國家雛型的“少昊之國”。少昊后裔伯益輔助大禹治水，為帝舜調馴鳥獸有功，獲賜封地“嬴”，在現在山東萊蕪一帶。

　　李：“清華簡”有一個特別的思維，吳國與楚國事長期有抵觸的。“清華簡”《系年》篇的內容使得我們知道，越國滅吳國之后，依然因循吳國的政策，與晉國結盟。越國與晉國關聯好，與齊國、魯國關系就不好。本來，晉景公時，晉國曾派人出使吳國，教吳人應用戰車，學習戰陣，教唆吳國叛楚，從此晉、吳之間結成了聯盟。咱們曉得，越王勾踐在滅吳后的一個主要舉動，就是把都城從會稽北遷到了瑯琊�，樼鹁o靠齊國的東南邊疆，晉、越的這種同盟關系以及越國軍事、政治核心的北移，天然給齊國造成了極大的要挾。

　　記：假如秦始皇嬴政要填寫一份履歷表，他可能會用小篆在“籍貫”一欄，工工整整地寫上“山東”二字，您認為這種說法是否公道？在八百里秦川繁殖、經營數百年的秦國跟遠在千里之外的山東怎么會有關系呢？

　　記：三監之亂后，周公宗子伯禽被封到飛廉作亂的處所，樹立魯國。為什么還要把其中一局部人西遷呢？

　　李：周文王講到自己病重垂危，不能痊愈，認為自己活不下去了，把太子發（周武王）叫來說：有些教訓得給你講講，不然可能會失傳�！侗Ｓ枴分械�“保”實在是法寶的“寶”，訓就是教訓。寶訓不是文王自己的發明，而是從前世傳播下來的。

　　在記者脫去羽絨服、落座后，這位清瘦、矍鑠的白叟疾步到陽臺，把三指寬的窗戶縫合上。隨后，老人順著“清華簡”里的山東元素，翻開話匣子，不蔓不枝，一越千年。竹簡背地的故事亦如大珠小珠般灑落玉盤，滿屋暖和如春。

　　1月7日，“清華簡”第四輯整頓呈文結果宣布。講演共收入3篇“清華簡”文獻，包含《筮法》、《別卦》和《算表》�！端惚怼繁槐姸鄶祵W史專家認為是目前我國發現的最早適用算具，彌補了先秦數學文獻的空缺。

　　記：您感到揭開秦人源于東方之謎，除了在學術上定紛止爭外，在當下有著怎樣的意義？

　　記：難怪孔子曾說自己“述而不作，信而好古”，他在繼續上古三代文明的基本是否又有新發展？您是怎么懂得“中”的？

“清華簡”在秦朝之前就被埋入地下、未受“焚書坑儒”影響，距今2300多年，最大限度地展示先秦古籍的原貌，“是司馬遷都沒有看過的典籍”。

　　同樣的贊嘆在2008年7月就曾發生，當時清華大學剛剛入藏一批總數約2500支的戰國竹簡。這批“清華簡”在秦朝之前就被埋入地下、未受“焚書坑儒”影響，距今已有2300多年，最大限度地展現先秦古籍的原貌。用李學勤的話說，“這是司馬遷都沒有看過的典籍，讀起來切實太沖動！”

　　《系年》的戰國早期部分，尤其珍珍貴要，所記的好多大事，是古書里沒有或講不清的，這之間包括很多很重要的事件，如第21章楚人（楚簡王時）與晉師戰于長城，第22章楚聲王時，韓、趙、魏與越王聯合伐齊，越王翳與齊、魯在魯國會盟，魯侯為越王駕車，齊侯參乘。后來晉國魏文侯大敗齊師，韓趙魏與齊盟誓，以中舉23章楚悼王時晉（魏）師大敗楚師等等情節，都是古史大事，而過去是不夠懂得的。

　　由《系年》可知，商朝覆滅之后，飛廉由商都向東逃奔到商奄，也就是今天曲阜一帶。奄國等嬴姓國族反周，飛廉確定起了促動作用。亂事失敗當前，飛廉被殺死，周朝西遷“商奄之民”于邾，“以御奴之戎，是秦祖先”。在《系年》發現以前，沒有人知道商奄之民被周朝逼迫西遷，而這些商奄之民恰是秦的先人，這是令人驚奇的事。

　　李：《保訓》中有兩個故事。第一件是關于舜的，文王說：“昔舜舊作君子，親耕于歷丘，恐求中，自稽厥志，不違于嫡萬姓之多欲。”強調舜出生民間，可能自我省察，不違背庶民的種種愿求。他在朝廷內外施政，老是將心比心，從正反兩面斟酌，將事情做好，從而到達中正之道。

　　李：從“清華簡”第二輯《系年》來說，它是一部史書，很可能是楚國人寫的，但沒有站在楚國人的態度上，目光很廣闊，沒有受到狹窄的限度。春秋晚期到戰國前期是百家爭鳴的開始階段，這一階段在中國歷史上很重要，但很遺憾的是歷史上好多問題不清楚，特別是戰國早期這部分。

　　李：秦始皇祖籍山東，是破得住的。但秦人崛起在西方，長期以來的主流看法也主張秦人出自西方�！妒酚�•秦本紀》及《趙世家》中，對秦的先世也講得很明白，在商朝晚期有戎胥軒，娶酈山之女，生中譎，“在西戎，保西垂”�？磥砬厝水敃r已在西方，并且與戎人有親密關系。蒙文通先生便據此認為“秦為戎族”。

　　越國當時很富強。年齡五霸有一種說法，越國也在內。但越國到底起什么作用，晉國、越國與齊國、魯國的關系，是戰國早期歷史中很值得探討的問題。

　　李學勤（以下簡稱李）：2008年8月19日，我們在蕩滌竹簡時，驚疑地發現一支竹簡上寫有“惟王五十年”字樣。先秦時期在位五十多年的國君并未幾，只有周穆王、楚惠王等人。這支內容古樸的竹簡即時引起我的料想：《史記》上講周穆王五十五年，但竹簡上說的人在位五十年時有病要逝世了，那就消除他。

　　整個秦文化的發展過程應該說是一個文化大融合的進程。這個過程反應了中華民族傳統文化最大的特點，這是一個相互融會容納又有多元化特點的文化傳統。所以秦統一全國不是偶爾的，特別是從文化組成來看，它不僅僅是武力的戰勝，而是持續了全部中華民族發展連續和提高的一個過程。

　　記：《系年》中有不對于齊長城的新發現？

　　而周文王在位時并未滅商，還是作為商的“西伯”，因而我一開端沒敢往周文王方面想。后來發現這位在位五十年的王，很有可能就是《尚書》中所說“享國五十年”的周文王。

　　“清華簡”《系年》篇剛好講了這個事件。齊長城的建筑時間可能是在戰國初年，其詳細時間應當在公元前441年左右，當時齊國正面臨著晉、越、魯等國的軍事威逼。“齊人焉始為長城于濟，自南山屬之北海”，這條齊長城與現存的西起濟南長清，沿泰沂山脈連綿而東，終于黃海之濱的長城不同，是另外一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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